大储海外爆单之时，谁打起价格战来最凶？锂电究竟如何反内卷？

11月28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组织召开动力和储能电池行业制造业企业座谈会，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批示精神，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围绕规范动力和储能电池产业竞争秩序、推动产业高质量发展，听取相关企业情况介绍及意见建议。工信部党组书记、部长李乐成出席会议并讲话，工信部党组成员、副部长辛国斌主持会议。

事实上，锂电行业的产能过剩情况与光伏类似。但是，赶碳号更看好锂电行业的这场反内卷。

一方面，锂电产业链远比光伏要长，更具韧性，各环节对于市场波动的包容度就会更强一些；

另一方面，在中游有宁德时代这样的超级巨无霸存在，是一超多强的竞争格局。如果宁德带头不打价格战，锂电行业的内卷式竞争就不太可能发生。

最重要的一点是，锂电的应用场景中的一大部分——动力电池，是完全市场化的。新能源车企竞争激烈，这与光伏组件的下游客户完全不同。

会场中央悬挂着“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字幅，十二家锂电产业链龙头沿着长桌排开。对于一个总产量已经占全球七成、却正深陷价格战泥潭的产业而言，这场座谈会更像是一堂“反内卷”动员课。这一次，监管层把问题点得很透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依法依规治理动力和储能电池产业非理性竞争，加强产能监测预警和调控，强化质量监管和知识产权保护，引导企业科学布局产能、合理有序“出海”，并把这些要求纳入即将编制的“十五五”产业发展规划。对锂电行业来说，这是一次针对存量博弈格局、直指商业模式底层逻辑的“会诊”与“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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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参加了这场座谈会？

从工信部公布的会场照片和上海证券报等媒体对座次的解读来看，此次座谈会邀请的十二家企业，几乎勾勒出一条典型的动力与储能锂电产业链。

材料端，有做隔膜的恩捷股份，有三元正极龙头容百科技，有电解液企业天赐材料和负极材料企业贝特瑞；电池端，亿纬锂能、中创新航、比亚迪、宁德时代、国轩高科、欣旺达几乎涵盖了动力和储能电池的主要玩家；系统与场景端，则是深度切入储能业务的海辰储能，以及同时握有组件和储能业务的天合光能。

天合光能，是唯一一家参会的光伏企业！

储能大白马阳光电源和独立储能龙头海博思创没有参会，是因为这两家都是系统集成企业，并不是锂电企业。赶碳号认为，在电芯企业下场干储能之前，在系统集成企业们培育和开拓市场之时，大储市场无论国内还是海外，除了中车株洲所在国内低价拿单以外，其实并不怎么卷。大储真正开始内卷，就是始自宁德时代、比亚迪亲自下场之后！

至于另外一家重量级企业——阿特斯没有参会，和上次的光伏企业座谈会参会企业的甄选逻辑一样，阿特斯的母公司加拿大太阳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家外资企业。

更细一点看，会场上既有产能、技术、专利壁垒都极高的头部企业，也有在细分环节快速上量的新势力；既有以整车与电池一体化见长的比亚迪，也有深耕电池系统集成和海外电站的储能企业。这意味着，监管层希望这场对话，不只是“听龙头喊话”，而是从材料、电芯到系统、从动力到储能，把整个生态链的矛盾和诉求摊开来谈。

一个细节颇受关注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亲自出席，而宁德时代则由副董事长李平参会，创始人曾毓群并未出现在工信部发布的图片中。

就在不久前的世界储能大会上，曾毓群曾公开感慨近三年储能系统价格下降大约八成，最近某个集采项目中标价甚至跌破0.4元/Wh，“价格竞争异常激烈，已经卷到了海外”。

如果把那次发言视作龙头企业对行业“求援”的预警，那么这场由工信部主导的座谈会，则是在政策层面对龙头企业呼声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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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层面的警报产能过快、价格过低

要理解这次会议的背景，先要看几组关键数字。

一是产量和产能的剪刀差。根据工信部和行业协会的测算，2024年全国锂电池总产量达到1170GWh，同比增长24%，行业总产值超过1.2万亿元；其中动力型电池产量约826GWh，储能型电池约260GWh。

权威媒体《瞭望》在一篇报道中表示，2024年国内动力电池建成产能已经超过2000GWh，总产量却不足900GWh，产能利用率不到50%，远低于业内普遍认为的75%左右的“健康水平”。

二是“量增价跌”的现实。2024年全年，锂电池装机量（含新能源汽车与新型储能）已经超过645GWh，同比增长接近五成，但由于产品价格持续下行，锂电池出口总额同比下降5%。这意味着，产业链仍在高速扩张，但边际收益在快速压缩。

三是价格战的深度与烈度。曾毓群提到，近几年储能系统价格下降幅度约八成，部分项目的中标价格已经低于0.4元/Wh，严重偏离合理成本。

公开招标信息也显示，国内部分两小时储能系统招标价格已逼近甚至跌破0.4元/Wh，不少业主在技术条件类似的情况下，几乎只看“单价排序”。

二三线企业毛利率被挤压至个位数甚至转负，依靠地方补贴和非主营业务输血维持运转的案例并不少见。

更大的隐忧在于安全。储能行业数据库显示，记录在案的储能相关事故数量在国内越来越多，海外事故更频繁。

价格战不断加剧，压缩了系统冗余和安全设计的空间，与此同时，大量新进入者缺乏长周期验证经验，这让监管部门不得不把“加大产品质量监督检查力度”放在比以往更重要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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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爆单的同时，价格战也早已卷出国门

这场座谈会还有一个背景锂电的价格战，已经从国内蔓延到中东、欧洲等海外市场。

过去两年，中东大型储能项目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沙特SEC二期7.8GWh项目曾被视为阳光电源的重要里程碑，但随后出现的更大订单很快刷新了这一纪录。

媒体报道显示，宁德时代与当地合作方签署了19GWh的RTC项目，比亚迪则在同一地区拿下12.5GWh规模的储能订单。

对全球市场而言，中国企业大规模出海，本身是新型电力系统建设的推动力量。根据部分机构统计，截至2025年上半年，中国企业在手海外储能订单已超过300个项目、合计规模在200GWh以上。

但当国内形成的极致低价逻辑被原封不动地带到国际市场，问题就变成了如果头部企业为了守住份额不得不跟进降价，研发投入和质量冗余还能剩下多少空间？

曾毓群在储能大会上点出了一组数据目前注册的储能相关企业已经超过30万家，很多是无序扩张；过去几年，国内有上百个锂电投资项目，总规划产能远超合理水平。

在这样的供给环境下，即便是头部企业，也难以完全跳出价格战的漩涡。

从光伏行业的经验看，当“出海”变成延续低价竞争的延长线，而不是结构性升级和技术输出的主战场时，海外市场迟早会通过贸易壁垒、安全标准或本地化政策进行反制。锂电产业显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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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内卷”，不只是稳价格，更要重构竞争逻辑

从工信部通稿和《瞭望》等权威报道可以看出，这次座谈会释放出的信号，远不止“不要打价格战”这么简单。

一是要把产能管理真正纳入宏观产业治理。

监管层提出，要加强动力和储能电池产业的产能监测、预警和调控，研究建立产能精准管理与退出机制，严控技术水平低、质量管控差的新增产能。这意味着，过去几年那种“地方热钱+招商冲动”的模式将被更严格地约束，锂电项目不再只是地方工业园区的“政绩项目”，而要接受全国一盘棋的统筹。

二是把安全与质量上升到产业发展的底线。工信部牵头制定的GB 44240-2024《电能存储系统用锂蓄电池和电池组安全要求》已经正式实施，把储能锂电从推荐性标准提升为强制性国标，要求产品在全生命周期内满足更高的安全阈值。

这次座谈会再次强调“加大生产一致性和产品质量监督检查力度”，本质上是通过强制标准和日常抽检，给极端低价画出一道“红线”。

三是把知识产权保护摆在更重要位置。《瞭望》报道提到，价格战已经滋生技术侵权、抄袭等现象，优质企业的研发投入难以获得合理回报。

今年以来，包括欣旺达在内的多家企业在海外遭遇专利诉讼，一些由日韩电池巨头发起的专利池，正在试图通过诉讼和许可费锁定中国产品的利润空间。

工信部在昨天的新闻通稿中明确提出，要“打击知识产权违法行为”，既是在回应企业的诉求，也是为“新质生产力”护城河夯实制度基础。

四是引导企业从“卷价格”转向“卷效率、卷技术”。宁德时代披露的数据显示，2014年以来其累计研发投入超过800亿元，拥有专利及在申请专利超过4.3万件。

头部企业已经把固态电池、钠离子电池、长寿命储能系统等前沿方向视作下一轮竞争的核心战场。如果行业整体被价格战拖入亏损泥沼，这些研发投入就难以持续，也谈不上“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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锂电反内卷，真正考验的是产业协同能力

从这次会场的座次安排看，材料、电芯到系统企业几乎都在。赶碳号的判断是，锂电反内卷，考验的不仅是单个企业的战略定力，更是整个产业链的协同能力。

对材料企业而言，低价出货如果持续挤压盈利空间，很容易演变为“偷工减料”“降低安全冗余”。隔膜、电解液、负极材料这些环节一旦出现质量问题，风险往往以火灾、爆炸的形式体现在储能电站现场。监管把材料企业请到桌边，是在把“安全”的责任向上游延伸。

对电池企业而言，高质量发展至少意味着三件事产能扩张不再只看规模，而要看技术门槛和能效水平；研发投入要保持稳定甚至逆周期增加，避免把“技术护城河”消耗在短期价格战里；海外布局要同步进行专利和标准体系建设，防止在海外市场被动挨打。

对系统集成和光伏储能企业来说，则要学会对“不合理的低价”说不。过去一年，部分工商业储能项目在招投标阶段对技术指标约束较弱，只在价格上不断压低，结果在投运后频繁暴露安全隐患，地方监管部门不得不开展专项排查。

未来，无论是央企集采还是地方项目，都需要在技术方案、测试标准、全生命周期成本上，给出更清晰的评价体系，让“只看谁更便宜”这种粗放模式退出舞台。

行业协会同样被点名赋予了新角色——既要深化产业发展情况跟踪研究，也要加强行业自律，推动构建协作共赢的产业生态。

如果说过去几年，协会更多扮演“统计者”“推介者”，那么在反内卷阶段，它需要成为“劝架者”“规则协调者”，在企业之间、在企业与政府之间搭建起更高频率的沟通机制。

后记

这场座谈会，意义重大。

一方面，监管已经明确表达了态度动力和储能电池产业不能再沿着单纯拼规模、拼补贴、拼价格的旧路径狂奔，而要在安全、质量、知识产权和全球布局上全面“补课”；“十五五”规划将把这些要求写进更具约束力的顶层设计中。

另一方面，产业链上的企业也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把全部精力用在压价、抢单和短期市占率上，还是把资源更多地投向技术迭代、系统安全和全球化能力，决定了未来五到十年谁能留在牌桌上。

光伏行业已经给出过一个前车之鉴在极端内卷之后，行业正经历最残酷的出清，但这势必会付出行业长期低迷、海外贸易摩擦不断升级的代价。锂电处在类似的十字路口，却多了一次提前“刹车”和重新校准的机会。

从“卷价格”走向“卷新质生产力”，可能不会立刻改变今年和明年的利润表，却关系到整个新能源产业链能否在全球新一轮产业竞争中保持主动。

锂电如何反内卷？答案不会在一场座谈会上给出，但这一次，至少所有关键玩家已经被请到了同一张桌子上。接下来，是产业链能不能在监管的“有形之手”和市场的“无形之手”之间，找到一条真正符合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的长期答案。

编审侦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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